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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人汪氏墓志铭绍兴十九年1149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浮溪集》卷二八 创作地点:湖南省永州市
安人汪氏,世家新安,余伯兄大中大夫槃之女也,为邑人武节郎俞积之妻。
武节之父曰翚,字彦升,知书喜事,从一时贤士大夫游如不及,以大中长者,尤归心焉,请安人为其子妇。
安人入俞氏,无几何时,而舅姑皆殁,家累千金。
安人资警敏,辅佐其夫,奉烝尝、持门户,有健丈夫所不能为者,而武节、安人之年未冠未笄也。
不数年间,阃之内外,绳绳秩秩然,贤于彦升无恙时。
乃勉武节于学,使与胜己者周旋。
客至,安人举中馈之职,酒殽声伎之奉,咄嗟如其所须,必乐饮极欢而罢。
由是武节三十年间,无秋毫不满意者,以安人之贤也。
武节艺成,再以名上礼部,不报,得武功爵而后归。
安人相敬如宾,交游日广。
再锡命书,封曰安人,仍赐冠帔。
武节先安人十五年殁,安人抚其孤,恩意周尽,虽邻里族姻,莫知非其所生。
当是时,安人母兄全州府君老矣,安人奉之如父,岁时温凊,礼无违者。
既卒,哭之过时而哀,言及辄声与涕俱。
凡父党夫党,无亲疏小大,称其力调护之,一以至诚,始终无少异。
安人绍兴十八年八月某甲子遇微疾,终于家,得年六十有九。
一邑之人,讲闻安人之贤者,莫不为之叹息。
曾祖讳某,尚书都官员外郎,赠中大夫
祖讳某,奉议郎,赠少傅
子三人。
允中承节郎徽州黟县,前卒。
曰允若,登仕郎
允恭,未仕。
孙男女合若干人。
男曰某、曰某,尚幼。
女适迪功郎饶州府鄱阳县东尉徐琰。
十九年某月某甲子,允若、允恭奉安人之柩,合葬于婺源县何村武节之墓。
铭曰:
家溯而盈,莫见其缺也。
而成,莫见其别也。
以未亡之身,屹然立俞氏之门,曰女之烈而非妇之哲也。
大悲阁熙宁元年八月 北宋 · 沈辽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五、《云巢编》补遗、民国《萧山县志稿》卷八
江南浒,其地名曰萧山
往来吴越之间者,横流而济,望钱塘萧山相为归焉。
方其人蹈风波不测之虞,怵生死一时之命,必有动于中者。
于是大雄之尊,能仁之道,有以胜焉。
觉苑寺大悲阁者,沙门智源之所造也。
为其像,工未半而入灭,慧严继之。
为像矣,以其事死非命。
太原王承涣乃与缘广谋其阁焉。
阁未就,而广与涣皆卒,于是中废,人不敢复视,而圣像委仆在地,其阁为墟矣。
天台教主荣上人,早以其道为人祈囗。
一日,慨然将兴之,使门弟子允中尸其事,且孱工。
而中又不幸,说者莫不以其像为不偶。
而上人独拳拳不懈,决信不疑。
熙宁元年秋八月既望,逐克终事,大启法席,以落其成。
善哉!
紫金之相,巍巍堂堂。
千手应现,千眼光明。
其崇三丈六尺,重构外周,宝华相鲜,厥容千具。
于是人人知为吉祥善事也。
其始小基近教院之法堂,而上人之道场也。
大众围绕,咸相称赞曰:「圣像多难,师既成之,则是师道场传于后,以殖以熏。
其有能嗣师以教导人者,则为主,不能嗣师者斥。
毋以私为累,自今为始」。
大众曰:「善」!
于是,其徒走钱塘,为余言其始卒之故,将刻之。
余欲以偈赞功德之盛,会病未果,始叙其大方,以俟他日云。
元祐党籍碑 元祐奸党 北宋 · 蔡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六四、《金石萃编》卷一四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二、一三一、《道命录》卷二、元祐党籍碑考、《六艺之一录》卷九三、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一九、嘉庆《临桂县志》卷九、民国《融县志》卷八、《桂林石刻》第二四○页
【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司马光(故)、文彦博(故)、吕公著、(故)吕大防、(故)刘挚、(故)范纯仁、(故)忠彦、曾布、梁焘(故)、王岩叟、(故)苏辙、王存、(故)郑雍、(故)尧俞(故)、赵瞻、(故)韩维(故)、孙固(故)、范百禄(故)、胡宗愈、(故)李清臣(故)、刘奉世、范纯礼、安焘、陆佃(故)、黄履(故)、张商英、蒋之奇(故)
曾任待制上官苏轼(故)刘安世、范祖禹(故)、朱光庭(故)、姚勔(故)、赵君锡(故)、马默(故)、孔武仲(故)、孔文仲(故)、吴安持、(故)钱协、(故)李之纯、(故)孙觉(故)、鲜于侁、(故)赵彦若(故)、赵卨、(故)王钦臣、(故)孙升(故)、李(故)、王汾、(故)韩川(故)顾临(故)、贾易、吕希纯、曾肇、王觌、范纯粹、吕陶、王古、丰稷、张舜民、张问(故)、杨畏、邹浩、陈次升、谢文瓘、岑象求(故)、周鼎、徐绩、路昌衡(故)、董敦逸(故)上官均、叶涛(故)、郭知章、杨康国、龚原、朱绂、叶祖洽、朱师服
【馀官】秦观(故)、黄庭坚、晁补之、张耒、吴安诗、欧阳棐、刘唐老、王巩、吕希哲、杜纯、(故)张保源、孔平仲(故)衡钧、衮公适(故)、冯百药、周谊、孙琮、范柔中、邓考甫、王察、赵峋、封觉民(故)端修、李杰、李贲、赵令畤、郭执中、石芳、金极、高公应、安信之、张集、黄策、吴安逊、周永徽、高渐、张夙(故)、鲜于绰、吕谅卿、王贯、朱纮、吴朋、(故)安国、王古、苏迥、檀固、何大受、王箴、鹿敏求、江公望、曾纡、高士育、邓忠臣(故)、种师极、韩治、都贶、秦希甫、钱景祥、周綍、何大正、吕彦祖、梁宽、沈千、曹兴宗、罗鼎臣、刘勃、王拯、黄安期、陈师锡、于肇、黄迁、万俟正、许尧、杨胐、胡良、梅君俞、寇宗颜、张居、李修、逢纯熙、(故)高遵恪、黄才、曹盥、侯顾道、周遵道、林肤、(故)、宋寿岳、王公彦、王交、张溥、许安修、刘吉甫、胡潜、董祥、杨瑰宝、倪直儒、蒋津、王守、邓允中、梁俊民、王阳、陆表民、叶世英、张裕、谢潜、陈唐、刘经国、(故)汤戫、(故)司马康(故)、宋保国、(故)黄隐、毕仲游、常安民、汪衍、余爽、郑侠、常立、程颐、唐义问(故)、余卞、李格非、陈瓘、任伯雨、张庭坚、马涓、孙谔(故)、陈郛、朱光裔、苏嘉、龚夬、王回(故)、吕希绩(故)、吴俦、(故)欧阳中立(故)、尹材、(故)叶伸、(故)李茂直、吴处厚、(故)积中、商倚(故)、陈祐、虞防、李祉、李深、李之仪、范正平、曹盖、杨綝、苏炳、茂宗、刘谓、柴、洪羽、赵天佐、李新、扈充(故)、张恕、陈并、洪刍、周锷、萧刓、赵越、滕友、江洵、方适、许端卿、李昭玘、向紃、陈察、钟正甫、高茂华、杨彦璋、廖正一、李夷行、彭醇、梁士能。
【武臣】张巽、李备(故)、王献可(故)、胡田、马谂、王履、赵希夷、任浚、郭子旂、钱盛、赵希德、王长民、李(故)、王庭臣、吉师雄、李愚、吴休复(故)崔昌符、潘滋、高士权、李嘉亮、李珫、刘延肇、姚雄、李基。
内臣】梁惟简(故)、陈衍(故)、张士良、梁知(故)、李倬、谭扆、窦钺、赵约、黄卿从、冯说、曾焘、苏舜民、杨称、梁弼、陈恂、张茂则(故)、张琳、裴彦臣、李称、(故)阎守勤、王绂、李穆、蔡克明、王化基、王道、邓世昌、郑居简、张祜、王化臣。
【为臣不忠】曾任宰臣王圭、章惇。
承仕郎蒋君墓志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二、《斐然集》卷二六
新昌郡学教授蒋允济既葬其父承事君五年,来见谓曰:「先子之藏,右迪功郎藤州岑溪县石安民虽寔铭之,更愿为墓碣,庶伸罔极之思」。
且袖出石文,垂涕洟再三请。
予不得辞,乃约铭志所载而著之曰:君八桂兴安人讳熙字明远
生七岁而孤,号慕如成人
长事母,躬亲膳寝饫饥寒燠之适。
母病,不解衣者累月。
丧母,执丧哀毁。
每遇父母讳日,辄哭泣不食。
事叔父致其孝,尝有间之者,叔父怼君,顺承愈谨。
叔父病,率诸子事奉不少弛,叔父爱以感生。
初,君服勤南亩,以供亲养,恨不得从学。
后居室苟合矣,乃俾二子业经史,求师友,曰:「吾为其劳,女为其逸,盍勉则吾志」?
二子承训自力,遂同登进士第
君禀赋刚直,不妄交际,见布衣韦带之善者则礼遇之。
言不及财利,惟赞使勉懋修身扬名。
周恤困窭,至于解衣节食。
以贫且贱,故周知民间疾瘼、吏道疵病。
其子居官,君必戒以廉敏公正,督责尤严于未仕时。
或有稽缓,必曰:「民莫苦于是」。
及曹无滞事,然后颜色怡然。
允济善恶明白,表表有立,所至号循良吏。
君三世隐约不耀,及君教子起家,而蒋氏有闻矣。
蒋氏之在永间者,大抵出于相公琰。
之蒋,儒衣仕版相望也。
君长子允中左迪功郎,卒于融州融水
允济既升朝列,预绍兴十九年冬祀南郊赦令,封君右承事郎致仕。
君享年与卒葬月日,其贤妃孺人秦氏及女嫁、孙名,则石文具之。
惟次序其潜德必流羡于后者,使刻之墓道,而系之以词。
其词曰:
笃于亲,严于子。
言不及利,惟义与理。
虽曰未学,是即学矣。
嗟嗟士夫,身纡紫朱,言与行乖,何贵读书?
种之以德兮,百年之则兮。
俾后有考兮,不在斯勒兮?
永嘉郡太夫人唐氏墓志绍兴二十年五月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松隐文集》卷三六
绍兴二十年三月二十二日永嘉郡太夫人唐氏终于赐第。
夫人实大内婕妤之祖母。
内出车马临奠,恩旨隆渥,极一时之哀荣。
夫人颍昌府长社人内殿崇班唐禧第五女,年十七归果州团练使刘公讳从远
夫人禀性慈仁,接物惠下,得温温恭人之道
方其在家也,事父母以孝,职女功以谨,见兄弟不踰阈,闺范懿德,蔼于宗族。
既归团练公,事舅姑以恭,奉夫以礼,举案之际,相与如宾,娣姒姻睦,称为孝妇。
且复钦老慈幼,厚人薄己,浣衣菲食,梱内肃然,略无世间脂粉态。
戚疏则效,僚友知劝,薰莸他类。
平日阙傅训者,惭戢自贬,无司晨索家之疵。
后闻父母丧,累日不食,毁瘠几于殒绝,儿女泣止之,始少亲浆粥。
其于追惟,若将终身,士夫增异焉。
政和壬辰间,团练公监信州永丰县税,甘露降于厅事前两松之上,凝结光莹,大者如珠,细者如雾,取而咀,味甘若饴蜜。
纷泊杂坠,殆踰四旬。
州将异其事,剡章上达,君相嘉叹,人皆谓夫人调护内外,淑性一如,众情赞美,声凌浮云,感召所致。
然非诚信结于人,格于神,见于物,则未易曲臻上瑞,天意何炳炳耶!
团练公病,夫人躬亲药饵,至连月不解衣。
后时而饭,当暑而燎,以身祈祷。
及不起疾,哀摧茍存,不御涂泽。
外除之后,缟服斋素,诵佛书累年,日勤香火,面垢服弊,不废常德
又专教诸子力学,应进士科,三迁而至道,不愧孟邻,诸子尅副其意,皆跻显任,相勉致誉于󲦤绅,效见明矣。
夫人奉藻之荐,尤尽诚畏,每经时祭,则终日夕不懈,煎和盥涤,丰絜品羞,隆暑冱寒,细大必亲。
每语子弟曰:「为人后者,尽瘁嗣孙之职,犹不足以答劬劳,况时思之际,可轻事死之道耶」!
其家遵以为始训,弗敢弭忘。
平居不杀物命,欲去荤血,多菜食,不以厚味易其介。
自哀疚之馀,益亲内典,世道众务,莫能萦拂其心。
惟闻人疾苦,恻隐而覆护之。
若邻里有丧,亦为挥涕。
艰于送死者,出财以赒其急;
足于用度者,丰具以尽其礼,盖仁心出乎天性。
果繇衍庆,女孙入嫔宸极,有辅佐之贤。
处贵轸物,尤袭其慈孝,致一门鼎贵,身封小君,天假上寿,克答淑谨,《卷耳》、《樛木》,化被寖广,岂不有自?
夫人初以长男升朝,遇郊祀,封孺人
继以婕妤,进封永嘉郡太夫人
享年八十有五,视听聪明,步武轻强,不资扶掖。
虽卧疾踰月,神识不乱,怡然而逝,类有道者
团练公先夫人廿二年卒。
有子男四人:长曰懋,任右武大夫贵州刺史两浙西路马步副都总管
曰勤,承节郎、特添差干办仪鸾司
曰愿,承节郎,特添差干办驰坊;
曰悟正,幼修梵行,祝发受具戒,为右街鉴义、赐紫、定慧圆明大师
女一人,适敦武郎任宗彦。
孙女二人:长即大内婕妤,次适校尉张文中。
孙男三人:允升閤门宣赞舍人干办御辇院
允中承节郎
允恭,未仕。
曾孙一人,早亡。
是年五月丙子朔二十七日壬寅,葬于临安府钱塘县所赐褒亲崇寿院,祔团练公之次,礼也。
尝谓贤母之承家,亦希出于时。
本其威慈不偏,陶成子孙,以膺明代之选,千万年尚有耿光。
如懋居戚里之懿,犹敦旧学,同气燕居,以诗礼相传。
婕妤以妇政嫔风,克宣阴教,义形熊槛,为履常之域。
则贤母积习之应,神所祐者,固将奕世。
是知希出之人,其节必异,书传所载,才一二数。
不止当世企羡,亦信史所喜而垂为令则也。
某跂慕有素,会懋泣血见属,乃次叙其行事而铭之曰:
猗嗟夫人,其先颍滨。
秀著闺房,义动󲦤绅。
作配彭城,惟礼惟孝。
诜诜芝兰,世知其教。
内助允,僚友格思。
所渐既广,化悍为慈。
妇容母仪,是为衡鉴。
施及六姻,以则以范。
气薰神格,甘露宵零。
郡举孝感,达于帝庭。
众谓柔仪,旁缘上瑞。
瀼瀼所居,前瞻无愧。
信以达,事逐和宣。
史牒载光,朝右嘉焉。
况禀专静,奉上率下。
令绪,《关雎》之化。
女孙二人,承光紫宸
避辇题扇,懿德日新。
奉真好生,宜被寿考。
殁享至荣,一时焕耀。
赐以安宅,凤山之阴。
川陆秀郁,气象靓深。
夜台弗晨,永贲不朽。
辅翊昌旦,益庆厥后。
朝请大夫司农少卿兵部侍郎上柱国赐紫金鱼袋薛公墓志铭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六二、《华阳集》卷五九
公讳季卿字公逊,其先汾阴人,汉御史大夫广德之后也。
十代祖道衡,事隋为内史侍郎
又七世而曰茂修者,生竞。
竞,公之曾王父也,属唐季之乱,徙于蜀。
允中,事蜀为名臣,入朝,历都官郎中、兼大理少卿,公之王父也。
刑部尚书、赠太尉讳映谥文恭,公之父也。
祥符初,公以父任为将作监主簿,累迁卫尉寺丞
仁宗即位,改大理寺丞,赐五品服,监在京皮角场广积仓,又监许州郾城曹州酒税,以太子中舍知邵武军归化县
会籍田恩,迁殿中丞
丁太夫人忧,服除,以国子博士真州六合县
县滨大江,民多逐鱼盐之利,利不胜则聚而为盗,乡闾患之。
公为严捕赏之格,前后尽获其徒。
终公之去,亡敢为盗者。
越州萧山县,属岁饥,民大疫,盖流离道路者十室而九。
公曰:「邑当字民,反坐以视其死邪」?
白郡守,发官廪以赈之。
郡守畏令不敢发,乃以白监司,曰:「今民瘁甚矣,愿得发而后闻朝廷,犹或可济」。
监司许之,于是蒙活者甚众。
水部、司门、库部员外郎通判亳州,徙宣州,赐三品服。
太守不奉法,坐累降监开封府太康县税务。
又历水部、司门、库部郎中,复通判黄州,就更司农少卿
召还,权判殿中省
丁所生之忧,执丧哀甚,以嘉祐五年六月乙酉,终于京师榆林之第,享年六十有四。
朝廷官其一子。
公大臣子,性不乐浮华,能以俭纯自高。
其视名利,耻务茍进。
平居不妄语言,虽家人亦未尝见喜愠色。
遇人以礼,愈久而愈可亲,故人多以长者称之。
圭,公之甥也,故能道公平生之所为如此。
公以子在朝,累赠兵部侍郎
娶李氏,封平原县君,先公十三年卒。
熙宁七年四月丁酉,葬公开封府开封县丁冈村。
子六人:长曰维,尚书水部郎中
次曰综,皆早卒;
次曰经,录事参军
次曰综,试将作监主簿
曰绎、曰绚,未仕。
女二人,一早卒,一尚幼。
孙十五人。
铭曰:
薛自汾阴,晚徙于蜀。
不遐有人,以世爵禄。
伟矣文恭,德名之隆。
公少已饬,迪训自躬。
公之在事,耻于茍得。
进退愉愉,不矜以力。
虽未大亨,公则有后。
维其受祉,百世是茂。
再论寝罢汤思退绍兴三十年十一月 南宋 · 汪澈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八七
臣等闻《易》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古先圣哲立言垂训,必以小人为戒,以其蔽明害治,怙势招权,故去之惟恐不亟。
臣等近日论奏汤思退,乞寘之典宪,圣度宽宏,未赐威断。
臣等因读唐史陆贽奏议,见反复论裴延龄奸蠹,其言君子小人之际,甚详而明,至谓延龄「其性邪,其行险,其口利,其志凶,其矫妄不疑,其败乱不耻」。
臣等谓此数语,正为思退设,真小人之雄也!
思退初居政府时,秦氏既败,朋附扫迹,独思退在焉。
时其语曰:「知不知,问进之
会不会,问思退」。
进之思退字,盖甚言其秦党而得免窜逐也。
自登宰辅,政由己出,同列莫敢与之校。
王纶、贺允中稍不诡随,则多方抑之,终以睚眦不协,或称疾,或挂冠而去,大抵小人胜也。
明扬人才,宰相之职,思退则不然,己所喜者,立致青云,己所恶者,如视秦、越。
以朴厚为山野,以巧佞为才能,专恣自用,动有猜妒之心。
孙道夫,蜀士也,虑荐其乡之人,则黜之远郡;
叶谦亨,其所爱也,以别为知己所称,则怒而补外。
故正人端士,耻登其门,而一时躁竞侧媚之徒,摇尾而希进,错列中外,气燄薰赫,方以类聚,无足怪者。
至若每有差除之人,则必预延至私第,密以告之。
权贵之家,或有干请,则阿意曲从,惟恐少忤。
激赏等库,皆用其平日所私之隶;
使命出疆,必荐其亲旧苞苴之辈。
王曮窜逐之罪人也,以其同类,遇所遣亲密人来致书,思退必呼入宅堂,委曲问动静而致意焉,不知果欲何所为哉!
凡有举措,率背公营私,擅权植党,欺罔君上,淩玩缙绅,是以唾骂形于里闾之谈,嘲笑见于俳优之语。
唐周墀入相,韦澳曰:「愿公无权。
爵赏刑罚,人主之柄,公无以喜怒行之。
俾庶官各举其职,天下治矣,乌用权」!
思退反是,原所以陷溺其心者,由秦氏也,故臣等复以小人论之。
伏望早赐处分,臣等不胜拳拳愤激之至。
太尉威武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户陇西郡开国公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李公行状淳熙五年 宋 · 张抡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琬琰集删存》卷三、《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二四
曾祖德明,故任皇城使,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野氏,赠楚国夫人
祖中言,故任皇城使,赠太师魏国公
祖妣折氏,赠韩国夫人
父永奇,故任同州观察使、充鄜延路马步副都总管、知鄜州军州事兼管内安抚使,赠太师、陈国公谥忠壮
妣蒙氏,赠越国夫人
公讳显忠,字君锡绥德青涧人。
先名世辅太上皇帝改赐今名宠嘉之。
其先唐诸公子也,世远谱不存。
由唐至五季,逮我国朝,世为苏尾九族都巡检使
地扼边冲,有横山之险,瞰平夏部曲。
祖孙相承,长雄其乡。
自公先世,每以恩信得士,士乐为用。
其俗勇鸷果敢,视骑射战斗犹食饮之常,攻克守固,号为鄜延形胜之障。
公尤为雄伟不常者。
生而卓异,长七尺,风神堂堂。
自幼倜傥有远略,忠壮秩当任子,公慨然曰:「男儿当自立功名,于战阵取富贵,何藉门荫耶」?
建炎二年王公经略鄜延,时忠壮统领本路军马。
闻金人已入寇,王俾忠壮募士硬探,忠壮难其人。
公年十七,毅然请行。
获间者十馀人,问得其情,杀之,枭二级以献。
王公壮其勇,为上功,补初品官,由是汉番寖知名。
属盗蜂起,忠壮辄命公为先锋,所向无不殄灭,民恃以安。
稍迁鄜延路兵马都监,兼充第六正将
戎入寇,公屡击之,自是无敢犯塞。
伪齐僣号,素闻公父子材勇,将大用,冀为己辅;
兀术尤多公才。
而公父子每念我宋臣也,二百年世袭禄秩,及此沦陷,乃为彼用耶,未尝不感愤流涕,待之虽厚,终不屑意。
一日,忠壮因饮醉与刘麟争,语数侵之,且及老豫,曰:「吾昔日与尔比肩事宋,不因多故,尔何得至此?
今遽以皇子见陵耶」?
众为之惧。
已而劝其谢过,终不少屈。
方务收人心,外示能容,中实衔之,阴有图矣。
会齐废,获免。
戊午岁,公知同州,与王世忠号铁幡竿者,令顿遇等潜谋通蜀,将距渭水,共为恢复之举。
乃遣使臣彦忠、黄士成、崔佺,以书抵宣抚吴公玠,冀出兵外应。
西元帅撒里曷者,虏酋之亲弟也,挟贵骄恣,过郡邑则择良家或官吏妻女侍饮,不从则阴贼之,公常扼腕。
一日,召公计事,公疑不利于己,移疾不往。
撒里曷怒,领兵数百人,并其首领桀黠者百馀,欲以掩公。
至则踞坐厅事,公使人扶掖见之,撒里曷作色诮公,公谢以坠马伤足,请犒从者。
公密戒左右多与之酒,使尽醉,悉杀之别馆,又杀其亲兵数百人。
出伏甲于幕下,擒撒里曷缚马上,将以南归为质,谋迎北狩之还。
公有恩于州人,州人甚爱之,见公举事,咸驩呼鼓舞,以手加额曰:「复见赵官家有日矣」。
拥逼出门,会有人告变,捕公者兵刃四合。
公与亲随崔皋、拓跋忠等近百人决围而出,且战且前,由汉村经临高原、扑地河、五交原,凡关隘兵悉控扼,公每挥戈大呼驰之,莫不惊溃。
公众憩原上,望追骑益多,公拥撒里曷谓追者曰:「迫我急,即急杀之矣」。
故虏骑尾而不逼。
有劝公杀以绝望者,公曰:「彼众我寡,杀之肯舍我乎?
虽死无益,吾固有所处」。
乃解其缚,谓曰:「欲生耶,欲死耶?
能从我三事,我活汝,不则杀汝。
吾以死战,追骑皆非我敌,汝尝见吾战矣,岂诳汝者」?
撒里曷曰:「公果活我,唯公命」。
公于是授之三箭,使折以自誓。
公曰:「汝国本远夷,大宋优礼厚币,讲好修睦,而汝国遽坠大信,猖狂至此。
我宋何负焉?
今还语而主,归我二圣,复我疆土,继好息兵,免南北生灵无罪被杀,一也。
造谋举事,悉自我出,吾家属洎同州之民无与也。
汝无迁怒,戮及不辜,二也。
吾既舍汝,汝无纵兵追我,我再获汝,必不汝放,三也」。
撒里曷听命惟谨,次第折箭,且曰:「或敢背盟,有如此箭」。
公麾之使去。
虏骑得撒里曷,即东驰,莫敢回顾。
公始欲拥撒里曷归朝,值洛水汎溢,无舟,不得渡,又虏人会合诸道军马,断南归之路,公不得已,遂奔夏国
公乡里邻于境,夏人服其家世久矣。
公至,夏主甚喜,遣翰林学士杨其姓者郊劳,礼意良厚。
杨推诚,公亦无隐,自兹无彼我之间。
杨因暇日语及金人自得志于中原,恃其强盛,每见侵陵,亦有并吞之意。
知公雄杰,故深相结纳,将倚为用。
有间者从延安来报,自公之西,金人即饬五路兵分捕公之家属二百口,无长少悉遇害。
公抱终天之痛,每念之,切齿裂眦,恨不即死以复。
大雪,公中夜自挈壶酒过杨,杨延之卧内,相与对酌,因愬父兄遇害甚惨,泣数行下,属杨借兵,将以复雠。
杨恻然,翌日为公请,夏主曰:「彼能为我立功,固不靳借兵」。
时有酋豪号青面野叉者,有射骑数万,恃勇桀骜,要索无厌,扰边十馀年矣,夏主患之,顾国中无能制之者,以是属公。
公欣然自任。
问须兵几何,公曰:「当以计取,得精锐五百足矣」。
夏主曰:「此虏未易轻图」。
与骑三千。
公命裹粮捲甲,昼夜疾驱。
既逼其境,遇行者,则俘以自随。
奄至其穴,乃伏骑于旁冈阜间,噪其三面。
虏仓卒惶骇,野叉者金冠铁面具,画若鬼物,故号野叉
少选,野叉持大刀,跨马名赤驼,指呼布阵。
公谓之曰:「汝徒恃犬羊众,实不勇。
果勇,能与我挑战乎」?
野叉问公为谁,公曰:「因汝不臣其主,汝主有请大国,命我伐汝。
无多言,速出战」。
野叉怒,挥刀跃马而前。
公豫戒一骑,俟我与之交驰,从傍过之。
及锋未接,一骑出焉。
野叉顾视间,公伺隙投鎗,徒手捽其背。
野叉身偃,公挟以归。
其徒窘蹙散遁,伏骑乘之,馀众悉降。
献俘之日,夏主大悦,将妻以女,公辞以父丧。
即日出兵十万授公,乃鼓行而东。
先是,金人既族其家,度公必为复雠之举。
兼自丙午岁用兵,至是几及一纪,彼既厌兵,且数为王师败于两淮,思欲息肩,割三京请和。
知公之在未尝一日忘东向也,公军所至,无不望风迎降,独延安闭门拒守。
公谓之曰:「吾之此来,止求告捕害吾亲者,若得其人,吾于延安之人何憾焉」?
已而监军薛昭者缒城见公,云:「始告捕者苏常、仲二人耳」。
俄有捕其人以献者,公诘之,遽服,因剖心以祭。
时金人既还侵地,国家肆赦安集,薛因出诏示公。
公未悉真伪。
有耿焕者多识,与公有旧,为公言真诏也。
公即率所部南望拜赦,郡人安堵。
公流离侨寄于三国间十有馀年,备历艰险,还朝之志,万折必东。
顾势未可,姑待效见,归报朝廷。
及三京既还,无所用力,因说夏人俱南。
夏人往往怀土,公度不可强,但取愿从者,得二千馀人。
鄜延旧部曲数万众,皆愿随公。
盖公在长安,被诏止许量带军马前来赴阙,又于内拣选三千人。
招抚使王枢见公说夏人归南,反谋公归
公大怒,遂擒王枢,同时领众归朝。
太上皇帝赐对便殿,玉音奖谕曰:「卿忠义归朝,立功显著」。
燕犒锡赉,恩意甚渥,即授公护国军承宣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兼枢密院都统制
时公方年三十,实绍兴九年也。
明年,金人叛盟,兀术寇边,朝廷大举进讨。
刘公光世充三京等路宣抚处置使,表公为本司前军都统制
上以宸翰赐公曰:「卿将所部与张俊会合,如立奇功,与卿建节」。
诸将会淮西,战于柘皋,兀术大败。
公军追至孔城,夺耄倪之被虏者以万计。
贼退,召赴阙,以功除保信军节度使两浙东路马步都总管
公生西边,长游陇、蜀、梁、宋间,熟悉虏情,至山川险易,兵马强弱,如指掌,因上恢复之策于朝。
当轴者方主和议,虑公矛盾,以事降平海军承宣使
公居丹丘,从容暇豫,与参政钱公端礼、贺公允中两府曹公勋、郡守萧公振日为棋酒之乐,徜徉于泉石间,无闲废色。
岩壑朱公敦儒亦居是邦,群公每有胜致,朱必以诗词纪之,如是者十馀年。
会时宰物故,太上皇帝知公被黜非辜,召还,复宁国军节度使殿前司右军统制
岁馀,改选锋统制
殿帅杨和王存中奏太上曰:「以李显忠才气,岂宜处之偏裨」?
太上然之,升选锋都统制,赐田六十顷。
辛巳岁,逆亮犯顺。
秋八月,公以池州都统移军舒城,除御营先锋都统制
候骑报贼东京郭副留、韩将军兵万人渡淮。
十月四日,公领赵康年、曹高麦、韦永寿、刘彪等与虏战于大人洲,首剉其锋,乘胜掩击过淮,虏军溺死者千馀人,俘降甚众。
复还舒城,入合淝,又携张师颜马司精锐,由安丰花靥镇取顺昌
公先声所暨,城中震悚,至则拔之,擒王千户等,俘降数千人。
又遣曹高麦分兵袭蒙城,擒刘承德而还。
后亮亲拥兵犯淮西,朝廷命建康都统王权拒于合淝,退保和州,竟失守。
有诏命公驻军芜湖,以扼裕溪口之冲。
寻报弃军渡江,人情汹惧,督府被旨,罢兵柄,檄公会军采石。
始,失律也,时雍国虞公允文参赞督府,访所以败之实。
其军咸诋失,且曰:「非我辈不战之罪,亦非虏之善胜,盖望风先遁,我辈何能自振」?
雍公曰:「朝廷已令池州李都统交此军,尔谓如何」?
众合辞云:「用李公,则我等有所赖」。
公于是领军,兼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亳州招讨使
亮至杨林,瞰江筑高台,植二黄旗,中张黄盖
亮躬擐金甲,执小红旗麾军,恃众以为江可渡也。
公即措画,依山列马步军成阵,五分戈船,以其二泊于东西两岸,其一泊中流,藏其二于芦洲港中。
顷之,贼麾战舰渡江,呼声震天地。
贼舟及岸,虏渐登陆,遣时、王琪、盛新、戴皋、张振、张荣逆击之。
我师贾勇,一以当十,俘斩之馀,降者甚众。
又疾遣戈船并进,以神臂剋敌弓射之,中者洞贯。
虏溺水死者不可胜计,贼船于是退遁。
向者港中所匿戈船出,断其后,夺贼船二十馀艘。
继以轻舸纵火,焚其战舰,火光蔽江,烟燄彻天。
亮既败,公遂募军校,抵亮所谕之曰:「今管军王权,乃曩时擒撒里曷李世辅
汝众逼江将何为?
曷若稍却,容我渡军,为一战决胜负。
今汝临水而阵,是不欲战也」。
亮闻之,走淮东,尚留精兵于和为后拒。
公分兵绝江,阵于和之城下。
贼出迎战,公身先将士,殊死战,贼败走入城。
我军蹑之,贼纵火,公领军涂甲冒火而进,遂复和州
公又遣韦永寿、顿遇、赵宣、李宗正等袭至香林塘,追击,大破之。
又分遣将校于蜀山段寨以来,邀击虏众,所向无不克捷。
公伺得亮将犯京口,乃遣戈船,令战士踏车,左右岢峨,巨舰舳舻相衔,掀舞于湍流骇浪中,逆折下上,势若游龙。
诸酋凭垒观之,莫不丧气。
亮乃作伪诏,遣校尉张千秋挐舟来谕王权,谓亮提兵往瓜洲,似与有先约。
雍公与公议,公曰:「此其用间耳,然亦当以朝廷已罪王权之事答之,庶绝其冀望」。
雍公以为然,遂作檄曰:「昨王权望风退舍,使汝鸱张至此。
朝廷已将权重置宪典。
今统兵乃李世辅也,汝岂不知其名?
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无虚言见怵,但备一战,以决雌雄可也」。
遣所获女真二人赍往。
亮得书大怒,数诸酋以不用命,致杨林之败,将斩之。
诸酋哀恳,久之,曰:「姑赦汝。
旦日各得战舰百艘,约五日必绝江,违令者死」。
诸酋退,自计曰:「南人用李世辅统兵,为备甚固。
我辈进必败,退则诛,进退等死,死中求生可乎」?
遂杀亮。
亮毙,诏班师,以功擢侍卫马司,诸子得对便殿,各赐金带。
今上皇帝登极,公陛对,论用兵大计称旨,蒙玉音奖谕,赐田七十顷。
明年,擢领殿岩
都督张魏公自任恢复之责,以招抚使命公节制殿前司马及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由淮西而进,建康都统邵宏渊为之副,建康镇江驻劄御前诸军及步司军马隶焉。
进自淮东,公即祃牙建旆,誓众启行。
五月甲午渡淮。
丙申,伪都统萧锜领兵拒战于陡沟,张左右翼。
公指谓诸将曰:「此所谓拐子马,虏之长技也」。
张荣请为先锋,公授以方略,一鼓而虏骑奔溃。
丁酉,公进军,距灵壁才数里,萧陈以待。
公遣时、员琦率兵击之,张师颜等继进。
良久,公遣曹高麦等以千骑横冲贼军,又遣李舜举领白旗子策之。
萧大败,转城西遁。
灵壁城中步卒三千洎伪官相继出降,遂收复灵壁
公入城抚定,令军中无得虏掠,市肆仍故。
公谓父老曰:「朝廷本图拯遗民于涂炭,非欲多杀示威,父老宜宣德意,勿怀疑惧」。
无不南向稽颡感泣者。
公命植二旗,谓降者曰:「尔辈为虏胁耳,愿归朝者立黄旗下,当补授官资;
愿归本国者立白旗下」。
有立白旗下者,悉遣去。
初约邵宏渊虹县,公取灵壁,然后并兵而西。
公剋期得灵壁矣,闻邵犹攻虹县未下。
戊戌,公领轻骑东趋虹县,遣灵壁降人入城谕以祸福曰:「汝逃则无所,战则不敌,能死决战,不然速降,犹保首领
城破,必杀无赦」。
顷之,大周仁踰城诣军前曰:「我等素闻李公威名,馀则不知也。
今愿以城降」。
至晚开门,与蒲察徒穆、久安、李千户等率众出降。
邵之围虹县也,凡数日不能下,及公至始降。
邵以功不自己,嫌隙始萌。
公趣邵奏捷,邵曰:「虏降相公耳,宏渊敢奏捷乎」?
公曰:「此来本为国事,将此功与公奏捷,愿无疑也」。
邵终怏怏,乃曰:「今收复两城,功已显著,请从此回军,以全功赏」。
公言:「男师廉、师颜与都统世雄同得圣训,令到南京,然后取旨。
今大军入境,才得二邑,以何为辞,而遽回军?
万一摇动众心,有误大计」。
邵愈不协,乃与其徒唱言虏且大至,吾属虏矣。
公曰:「今军势方张,正当仰遵圣训,复故地,以慰中原来苏之望」。
遂军灵壁
癸卯,萧琦领家属降公于静安镇,公待以礼,命将官吴温馆伴。
甲辰,公军傅于宿州城东
公军自入境,秋毫不扰,所至壶浆接踵,人情翕然,咸谓复见天日,于是尽得虚实。
是日,邵军亦至,始合战于城南,地名大王湖。
自旦至晡,凡数十阵,虏军败北,杀万馀人。
其大汉军释甲弃仗、稽颡乞降者亦万数。
乙巳,公闭营休士,邵与张训通、王皆言:「军止有来早一食,且乏攻具,以何攻城?
不若还军灵壁,就粮而归」。
公曰:「所以约赍军食者,正欲宿州就粮耳」。
令诸军破城早饭,邵众窃笑。
公遂申严赏罚,率厉将士。
翌日丙午,晓色未分,不施攻具,士卒坎城,争先而上,即开门进军,与城内贼军巷战。
公麾军荡击之,遂收复宿州
破贼而食,果如公言。
邵军尚未越濠,遂遣拨发官王仪等屡往督促,邵始渡濠登城。
郡帑金帛,即追库务官吏对。
邵宏渊等按簿籍,仅得十万缗,米斛半之,公尽以犒军。
使刘持摄州事,用郡人所举也。
前此,都督魏公移书于公曰:「昨陛辞日,面奉圣训,军马渡淮,即令邵侯听公节制」。
仍令具知禀,守待缴奏。
邵殊不乐,至是,复以公移俾分节制。
邵益衔公,殆不可与共功矣。
庚戌,伪元帅勃撒领兵来自南京号十万,合宿州散卒,大战于城南。
两军杀伐相当。
是日,统制李福辄离阵数里,匿于樱桃园,适督府察视王实者见之,为公言。
又李保弃其军号,隐避不战。
公召福、保,对诸将诘其罪,二人伏辜,遂斩之。
公与邵议曰:「虏既数败,诸公以谓进兵如何」?
邵曰:「今得宿州,虏虽败走,必以重兵拒我于南京」。
公曰:「虏又败,当如何」?
邵曰:「拱州必有虏兵」。
又曰:「闻虏已召陕西诸路军马会于东京,必来大战」。
公笑谓邵曰:「不然。
今虏数为王师所败,其心固怯。
我师乘破竹之势,南京之兵,吾胜之必矣,然后取徐州
徐州有粮八十万,吾得徐,则军食足,乃可休士。
传檄山东,盖山东吾向知亳州,尝以恩结其人,颇见信重。
闻吾提兵之来,山东必响应,则不劳而下也。
山东既下,可以重赏募土豪数万为前驱,王师继之,则河南故地指日可复。
陕西兵至,道路遥远,人马疲困,吾以逸待劳,战必胜矣。
陕西之兵,皆吾乡里部曲,必不为虏用。
此吾万全之策也」。
邵虽心服其谋,以归心之切,终不以为然。
辛亥迟明,亲援枹鼓,激厉士众。
战酣,公免胄跃马挥戈,所向披靡,勃撒退却者三。
虏大败西走。
宏渊拥兵坐视,且与其将佐宣言曰:「当此盛夏,摇扇于清凉犹且畏热,况烈日中被甲苦战,人何以堪」。
众心遂摇,无斗志矣。
壬子夜,忽鼓噪,公遣骑觇之,曰:「建康中统制周宏及邵都统世雄,阳为虏劫寨自遁」。
黎明,马军去几尽。
癸丑,督府命移军入城。
虏谓我怯,乃率馀兵攻南城,又分兵潜攻东北。
城陷,虏兵已登陴。
公亲挥钜斧,手杀数十百人,将士争奋击,虏下城
虏兵攻南城者毙于藟木矢石,积尸齐羊马墙,壕水尽赤。
敌既数败,苦热乏食,咸已远遁,乃扬言陕西兵二十万将至。
邵众既扇于前,及闻此,士心益不固。
公晓之曰:「始吾奄至,出其不意,入境半月,而南兵之救方来。
陕西去此几里,而能遽至耶?
若以盛夏不可兴师,周宣王六月北伐,诸葛亮五月渡泸,自古岂无盛夏而成功者乎?
此特虏见怖而走,止我追兵耳。
姑留二日观之」。
于是有中公以飞语者,曰:「是欲降敌耳,不然,盍去至晚」?
一城恟恟。
公度不可遏,乃叹曰:「天未欲平中原耶?
而沮挠若此」!
会敕书至,有「见可而进,勿堕虏计」之语。
公遂整军而归。
宿州之战,非公之过,盖缘当时督府所委节制不专,加以邵宏渊、王等不能仰体国家用兵大计,而乃倡言惑动士卒,各怀归心,遂致统兵官辄敢衷私领兵遁归,无所忌惮。
公自提军渡淮,首尾二十日,与强敌七战七克,连拔三城,降虏右翼都统萧琦、万户蒲察徒穆、国戚同知周仁三百户、百人长及正军等。
宿州,斩麻叶万户、柳叶千户,城内外杀死并捉到番贼,及当阵杀死左翼都统、前后降到并累杀死虏众共四万馀人。
于是军声大震,士卒咸有吞敌之气。
大军所至,秋毫无犯,是以中原之民日望王师之来,以为内应。
公所统军马,连日接战,伤折不过千人,诸司自有籍可见。
公提大军渡淮,入贼之境,不备刍粮,就敌粮草。
至于首先登城、巷战立功、伤中将士,亦是就宿州府库金银钱币以充激赏。
宿州之役,系国家恢复大计,旬日间连下三城,杀降数万,虏众奔北不暇。
贼所起山东河北签军,皆欲内叛相应,贼势危亡,指日可待。
不幸宏渊等自弃大功,怯战退走,误国大事,更相鼓唱,张大虏势,复以退师为是。
公还师至盱眙,见魏公,纳印待罪,唯归过于己,不复自明,俟命于建康
醴泉观使奉朝请
趣召赴阙奏事,中途得旨,责授果州团练副使、安置长沙
九月,上知符离之役,特以邵宏渊不协故,过不在公。
抚州
岁馀,又移信州
乾道改元,召还,复容州防禦使,两锡白金六万两、绢三千匹、绵一万两。
寻复随州观察使,除两浙东路马步副都总管
丐祠,改提举台州崇道观
再召,除威武军节度使左金吾卫上将军,赐第辇下。
六年,再除侍卫马司
一日,对策选德殿,上爱其姿貌魁杰,命写真阁下。
明年,按视营屯,还敷奏,深合上意,复太尉,录前功也。
是岁冬,以马帅移屯建康
九年,引病丐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居会稽,岁赐米三千硕。
阅五年,上思之,淳熙四年十月,诏以提举万寿观奉朝请
中使劳问于江津,赐银合、茶药。
入见,上抚存甚渥,时给真俸,俾葺居第,又出内帑金赐之,人知上用公意未替也。
无何,以疾薨于赐第之正寝,五年七月朔旦,春秋六十有九。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一日,赠开府仪同三司陇西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户,赠典有加,官其后七人,命临安府给葬事。
其年九月乙酉,安厝于绍兴府山阴县承务秦望山之原,国夫人周氏祔焉。
公初娶国夫人
再醮赵氏,和政郡夫人
继室以王氏,信安郡夫人
子男十六人:师政,武经郎
师道,武翼郎,皆战没。
师雄武功大夫閤门祗候
师廉,终武功大夫
师闵,武功大夫閤门祗候、充两浙东路兵马都监
师文武功大夫、东南第四将
师颜右武大夫高州刺史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陇西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师孟,终武功郎
师正武略大夫、充江南东路兵马钤辖
师古,武略大夫、充绍兴府兵马钤辖
师武,忠训郎
师说,承信郎、监潭州南岳庙
师尹承信郎閤门看班祗候、监潭州南岳庙
师旦,秉义郎、监潭州南岳庙
师直忠训郎
师禹保义郎
师英,未仕。
女六人:长尝适武功大夫焦显祖,伉俪不协,今归宁;
次适武义大夫世昌
次适秉义郎閤门祗候王瓒
次适修武郎、新差充京畿第二将赵鼒;
次适承节郎孔居义;
次为尼,馀在室。
孙男十人:谔、谠、谊、䜣、询、诜、谦、谏、议、諲。
谔与询、议皆承节郎
馀孙男女二十馀人,尚幼。
公智勇于天性,自其儿时无他好,与乡里同辈惟以驰射为戏,不舍昼夜。
夜则对烛二灯,人挟一矢射之,中者使不中者负而返,公常十中八九。
一日,行寿春道中,马忽辟易,有虎自林间跃出。
公背发一矢,中口贯颔于地,后骑争以戈毙之。
公之用兵,奇计百出,以勇果济之,故先计而后战,卒如所料。
遇大敌,馀人夺气,公方优游甚暇,屡以少击众取胜。
御军严肃,令使必行。
诸子有从军者,临敌,公常戒之曰:「汝曹无恃我故不用命,军有常刑,必不私汝」。
于是诸子奋勇先登,皆立奇功,果毅英发,以名节自期。
公虽不喜文饰,然前代治乱,近时得失,亹亹言之,使人听之不倦。
议论切中于事情,人所不逮。
未尝学书,而笔力自然遒劲,其心画也。
疏财重义,亲旧部曲间,葬死字孤,一无靳色,至有官之者。
闻人疾病,若痛在己,命医求药,汲汲恐不及,赖以全活者甚众。
都统吴公锡与公同寮殿岩吴约以女为公子妇。
比吴死,其家遭寇,流落江西,不敢冀复婚
公备聘币,具赀媵,不远数千里,遣人迎之曰:「岂以生死贵贱异吾心哉」!
杨和王多公勇于义,待遇馈给特异于众。
及杨王薨,公感其知己,号慕若丧所亲,杀名马以祭。
前此,池州军中将佐使臣例不理磨勘,及公任都统,为奏请以年劳理磨勘转秩,自是请给封赠并依资任,自公启也。
又诸路州军有贷命卒配役于军者,皆悍勇可用。
日系铁索,夜囚土牢,死而后已。
公悯之,曰:「使功不如使过」。
因奏尽释之,随材分隶行间,在安丰咸死战立功,报公之德。
公平日不以势进人,任材而已。
不喜干人以私。
有斥不以罪,或忠而获谴者,虽千里必追赆之,且为直其事。
见一善必称奖,如自己出;
闻人过,则掩匿庇覆之不暇。
御下有不可犯之色,及待士,和气如,所至坐客随满。
公自奉至薄,而遇材武智勇之士有乏绝者,必赈之,无所吝惜。
且曰:「吾为国家养之,以备一朝之用」。
故俸赐随得随尽。
上知其用不足,尝赐田以周之。
平时与人谈论,无非爱君忧国,其于财利未尝一语及之。
薨背之后,家无馀资。
公气雄万夫,与故郡王韩公世忠同乡里,韩每以豪勇服人。
公累世将家,驻兵陕右,夏人不敢辄寇边境,盖公名著山西,而未尝少屈于韩。
及公归朝,韩力于上前奏乞公于麾下,上以公才非韩所能服,遂以枢密院都统制处之。
公特立不倚,唯以忠诚结知冕旒。
人谓义不忘君如关云长,忠不恤家如李良器子仪之宽厚得人,光弼之严明御下,公兼四者之美,而能持之以恭,守之以谦,故秩视槐鼎,生荣没哀,子孙诜诜,复盛一门,亦天有以报之也。
方靖康之难,腰金曳紫、保宠固位,或北面犬豕、助桀吠尧者有之,而公遨游三国,万死来归,忠烈昭然,上贯天日。
及败兀术于柘皋,挫逆于采石,西取顺昌,北复符离,虽志不克就,亦足暴白于世矣。
逮启手足,呼门人、诸子谓之曰:「吾束发从军,及壮为将,杀伐不为不多,然未尝以私憾戮一人。
今年几七十,官至二府,行矣,无纤毫累。
所不获者国恩未报,大雠未复耳」。
且属诸子曰:「汝曹当竭节尽忠,以追继吾志,则吾死瞑目矣」。
且口占遗表之意,言竟寂然而逝。
葬且有日,诸孤俾状其行事,将请谥于太常,揭碑于神道,以图不朽,而传无穷。
以抡同朝之久,知公为详,故不果辞,敬为次第其实,以告太史氏。
谨状。
淳熙五年八月日,宁武军承宣使、知閤门事、兼客省四方馆事张抡状。
胡邦衡(二六)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一五、《庄简集》卷一五
仆平生故人,如萧振、贺允中皆已擢用,前日不合通书十二三人,各皆被召。
陆升之乃倾陷仆与孟坚者,今已勒停,编管雷州,天之报施何如哉!
孟坚已复官归矣。
少保王公墓志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八、《梅溪先生后集》卷二九
绍兴丙寅春,某初肄业太学,今资政殿大学士参政王公为博士,学者咸敬而仰之。
师道之尊如阳司业,衡鉴之精如陆宣公,慨然痛革时文之弊,一归于正,如昌黎、欧阳二先生
士有经指授、蒙品题者,咸见头角,为时闻人。
某最不才且晚进,亦以举子之业误被赏识,遇稠人必诵而夸之,卒繇舍选窃科第,先生奖借成就之力也。
乾道戊子冬十月,某怀清源郡章过三山,拜先生黄堂
赐之酒,既半,出示所述先少保公世次行实,且曰:「吾欲求有道能言者属之碑,子其人也」。
某惧而避席,曰:「先生误矣,某不抠衣趋隅,二纪于兹矣。
道固未之闻也,而言尤不工,先生门人弟子满天下,而以是属謏学小生,乌能发扬遗懿之万一邪」?
力辞至五六,卒不获命。
明年秋八月,书至自永嘉,督益严,乃即先生之所述而系之。
公讳纲,字振仲,先世闽人,徙钱唐
开元中旅游汉沔间,至襄州谷城,乐其风土,遂家焉。
六世祖公达生居能,居能生崇遇,崇遇生公之曾祖考讳允中,有子讳迁,于公为皇祖考,生皇考讳文。
自皇考而上,皆隐处不仕。
皇考以公登朝,累赠朝奉郎
今天子即位之三年,求治甚切,思用异人,得公之子喜甚,擢左谏议大夫,宣谕江淮,入参大政
于是褒其三世,赠公之祖考太子太保,妣向氏琅邪郡夫人、彤氏博平郡夫人
赠皇考太子太傅,妣黄氏定襄郡夫人
赠公少保,配张氏襄国夫人
王氏世有阴德于乡闾,至宫保尤号长者,见其容温然,知其为德人也。
平生无忿恚,未尝笞詈人,尝使仆曝于场,仆游博舍去,雨俄至,漂且尽,杖之三,终身以为恨。
仲兄役于乡,主郡驿,仆盗用官米,累之,宫保自诬曰:「使仆者我也,兄不与知」。
官吏皆知其不然,以宫保执不可夺,姑缓其狱。
一日将致刑,忽大赦,遂得释,一郡欢呼曰:「天果不陷善人」。
乡人有负逋无以偿,鬻其小女于市,颇有姿色,宫保见之,不商其直而售,且曰:「翌日以女来作券」。
果如期而至,宫保笑曰:「吾焉用汝女,聊为君偿逋耳」。
卒归之。
所居去杜母镇十馀里,有僧与镇将邢氏有怨,发怒投张海为贼,导之自均、房来,欲复仇。
宫保闻贼至,曰:「我若去,必残吾乡」。
因具牛酒以待,贼见其状貌,凶暴之气顿销,且素闻其贤,甚敬之,约其徒秋毫无犯。
僧感旧恩,见则拜曰:「此来专欲谢公而报邢也」。
力解之不可,遂醉而闭之,亟遣告邢举族遁去。
贼既退,乃徐出僧,至镇追其徒不及,竟无所肆其毒。
犹子京豪侠任气,使酒而好斗,市有一无赖少年,恶之尝切齿。
宫保呼无赖子,与钱十万,使市布于房陵,众皆争曰:「吾仆使不乏,何至用此人,必不来矣」。
不答,无赖子得钱,醉酒蒲博数日而尽,遂遁去。
争者咎之,宫保曰:「吾非不知,顾吾侄深恶其人,常恐杯酒之后,一与之遇,事有不测。
吾以百千去之,所以两全之也」。
常曰:「家赀非我独有,当三分之,一以给家用,一以奉官输,一以待宾客、赈贫穷」。
故四方之士皆奔走其门,有所求随其意而饱满之,饥者分之食,寒者遗之衣,婚嫁不给者助之,贫而死者为之办棺椁具衣衾。
士大夫罢官赴调、流落不能归者,资其费,假以仆马,远者数千里不计也。
于是远近翕然,不以姓氏称,皆呼曰无怨公,议者以比汉伏不斗云。
临终,戒其子曰:「欲服人,毋蓄贿;
欲睦族,无议财。
尊师友以教子孙,藏经籍以待豪俊,好甘者饴以蜜,好安者设以席。
果守吾言,必将有后」。
言毕而逝。
琅邪夫人生二子:宫傅其季也,为人魁梧宽厚,行义著于邦族,遵宫保之业,世其德而不变。
好学有才华,诗笔清丽,所与游皆乡之贤士及时之名卿大夫。
盛公次仲南阳,卒于官,其子章卜葬于汉南,贫不能集事,造门哀告曰:「闻公高义且多山林,愿得寻常地以为先人宅兆」。
慨然许之,曰:「惟君所择」。
章既得卜,凡葬所须皆仰给焉。
又馆谷其家数百指,几岁而不厌。
其好义皆此类。
与从兄高相敬如宾,三世聚居,门内百口,每食必同席,甘苦惟均,上下无异财,乡人服之,取以为法。
定襄亦严明有贤行,事皇姑至孝,年五十馀抱孙矣,犹日亲盥馈,性无妒忌,爱庶孽过于己出。
宫傅笃学喜客,不屑治生业,一切委夫人,小大斩斩,皆有条理。
宫傅笃于教子,夫人佐之,其义方庆善乃钟于公。
公幼谨孝有立,及长克家力学,有功名大志。
时余公干、邹公浩皆当世名士,相继教授郡学,公往从之,勤苦绝人,其业日进。
邹公尤留心教诱诸生课程,其工拙美恶必题数语为品藻,公每蒙赏激,遂为高第。
进士,中元符三年丙科,授将仕郎延安府法曹参军
宫傅遗之诗,有「利名场里持清谨,冠盖丛中寝是非」之戒,公敬佩焉。
丁外艰,执丧哀毁过甚,跣而寻山以葬,足为跰裂。
服除,调庆州司法参军
帅钱公昂高其才而委任之,以进筑香柏台、神堂、九羊堡应副有劳,及该八宝赦恩,累循儒林郎
有禁卒五人夜踰瓮城,劫门者衲衣,门者冻以死而复活,案具当斩。
公白帅曰:「一衲直数百钱,且变主不死而杀五人,情有可矜」。
钱公曰:「公欲云何」?
曰:「此军人也,若送经略司,则死生在公特笔耳」。
钱公忻然从之,狱官怒曰:「公欲以国法市阴德邪」?
公不为动,卒皆活之。
以久去亲闱,自陈合入支掌资序,罢归,授江陵府观察推官
曹建掾,改为司兵曹事。
贰车虚席,公摄事岁馀,一府仰办。
江陵大府,诸司皆在,争以事诿公,目为府中一俊。
常平司主管其司事,时湖北行方田法,主于是司,前使者去,宪摄之,又按狱湖南,独佥厅行其事。
公知其法之弊,委曲调护,利则伸之,害则违之。
又选择所差官而授以方略,于是方八州而无讼。
公不自言,既去官,后使者白其功于上,特循承直郎
定襄夫人忧,扶护北归,哀感行路。
服除,授开封府扶沟县建雄镇,权府学博士,改奉议郎、知金州汉阴县
京西极境,治所去利路界十馀里,梁雍之民错杂其间,公临以简易,人甚宜之,范公致虚以前执政南阳,闻其政声,辟知穰县,辞不行。
终更,屡转朝散郎,赐六品服,拟通判济州
未赴,以建炎元年十月十一日薨于家,享年五十有五。
公为人淳质任真,不事表襮,遇人以一诚,喜称其善,有过则面告戒之,退无后言。
平生恬退,不妄干进,入仕二十八年,在官才十考。
其除内艰而造朝也,盛章开封尹,权势震赫,以皇考旧恩欲报之公,公固不附。
又尝欲以妻党张氏女归公,公拒不受,积以为怨,因不被荐。
已而败,其客皆坐远谪,公独不污。
承祖父之风,好施予,不蓄资财。
居官尤廉洁,先世虽厚所产,至公益贫。
自汉阴代归,粮食不继。
范公宗尹有诗曰:「丈人古君子,清德肖冰玉。
仕宦三十载,一饱犹仰禄。
驱车向金阙,此行何太速?
家山岂不恋,陶令瓶无」。
知者以为实录。
其调济州通判,州有田隶西城所,巨阉李彦主其事,凶焰炽然,人曰公必往见之,不然且有祸,公曰:「吾宁不调,不能屈于此」。
已而果见夺。
其得倅徽州,未出都而金人再犯阙,公在围中,官索金银甚急,人多匿不肯输,公劫掠之馀,囊有数金,悉以送官。
人劝公少留以为归资,公曰:「国家如此,吾尚忍有所隐耶」?
二圣既入虏营,集百官于秘书省联名以立张楚,公惊涕而出,曰:「始以为立皇太子,若尔,吾非所敢知」。
卒不书,见者皆为惊悚。
笃于风义,其释褐也,同时乡贡之士第与不第数十人,多依公以食,贫不能归者资遣之。
有风鉴,好奖借人物,所许予后多显达。
范公宗尹为布衣时,年甫及冠,公一见期以远到,奖成之。
其训子弟,造次必以远大。
老犹自力观书以诱迪之,联案共檠,夜分不倦。
国夫人聪明修整,好读书,闻古今贤人才士之事业,则耸然慕之,常举以勉公,且以诲其子。
先公十七年薨,公念其贤,誓不再醮。
初,公既葬皇考而不宜其地,欲改卜,未遑也。
大资政荆门军,以绍兴癸酉正月十四日,奉皇考及公之丧葬于故居之东北一里龟山之原,各以其夫人祔。
五子:之深、之美、之珍皆未仕而卒,之望即大资政也,今知温州
右承直郎
一女,适秉义郎欧阳价,早卒。
孙男十人:镛右从事郎,铢右宣义郎,铎右迪功郎,錞右修职郎,钦右承务郎,铸、钥、锡、钺、铅未仕。
孙女六人:一适右从事郎庆祖,一适右通直郎魏钦弼。
曾孙淙、濩。
自靖康之乱,襄汉被祸尤酷,获免者千一,往往无噍类,独王氏几绝而复滋。
大资政又以儒术文章奋,结知明主,致身执政,为时重臣。
初,宫保赠制曰:「清尘美行,肩于古人。
重义轻财,化贪息讼」。
州闾以无怨公称之。
我宋造邦,谷城进士起家,自其孙始迨兹万机,流泽焘后,信可取必。
君子曰王氏之有后也,宜哉!
德厚者流光,天道不可诬也。
铭曰:
王氏之先,自闽徙杭。
唐开元,始家于襄。
无怨公,植德好谊。
善积名成,始汉伏氏。
宫傅遵之,不懈有加。
钟少保进士起家。
小试墨曹,活人惟死。
摄官大府,政声有伟。
匪人不附,伪命不污。
凛然节义,可激懦夫。
天啬其年,志不克究。
不在其身,以昌厥后。
果生人杰,早蜚大声。
范太学,作新诸生
勤劳于外,治最荆蜀。
帝曰来归,资尔启沃。
进司言责,入赞政机。
密疏输忠,而人不知。
惟帝知之,大藩是畀。
不令而行,德威惟畏。
帝念老成,行将相之。
先世之褒,奚止于斯?
龟山之原,小黄之口。
纪德丰碑,有同岘首。
龙川龙台岩题名 南宋 · 袁□□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七四、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一○
绍兴十有九年二月乙卯郡守韩京劝农于此。
宾僚张亮、郭蔚、王俨、李宏、史寿朋、蘧昌国,张尹躬、张宏、卢允中、冯輗、王绶、常全、王尧臣、刘时敏、蔡煇、方庠、陈友直、李絪、张真、李茇□来,潮阳□□袁□□谨题。
资政殿大学士左通议大夫致仕贺公墓志铭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二、《南涧甲乙稿》卷二○
上即位之二年,诏资政殿大学士贺公落致仕,提举万寿观,兼侍读
上亲御翰墨,累数十语,其略曰:「朕嗣服以来,思得黄发老成,询咨政要。
其为朕幡然而起,勿以髦疾为辞」。
公捧诏泣而言曰:「陛下龙飞,臣以得谢在田里,无繇一望清光。
今恩意若此,年将八十,其敢矫情饰词,尚以虚文末礼为解」?
因不复具免,束担就道,第辞所授职,愿一见而归。
既入见,所陈治道之要甚切。
时和战未定,上问公策将安出,公曰:「臣向非主和者也。
符离之役,器械刓敝而军气尚索,愿少需之,姑听其和,而战未可终日忘尔」。
上称善,即日拜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公誉望益高,谓且相也,仅数月,当路有忌公者,议率不合。
会庆节佛寺开启,公拜而偶踬,因待罪。
上虽优诏开谕,继而请曰:「臣老甚,愿赐骸骨」。
沥恳再四,天子重违公意,乃复以资政殿大学士致仕,还台州
乾道四年三月二十九日,薨于家,享年七十有九。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赠左光禄大夫
其年五月乙酉,葬于天台县太平乡善屿山之原,公所自营也。
淳熙八年,其孙敦仁来曰:「大父之薨与葬也,敦仁兄弟幼未有知,尝闻治命,将以铭志属君,逮今始克请,幸加惠其死生」。
呜呼!
某顷少年,公鉴裁,辱荐于朝,熟闻公之行事,今公盖不可见矣,其可见而传者,敢不次而铭之?
按贺姓本庆氏,胄出于姜,春秋齐有其族。
东汉纯仕侍中,厥后避孝德讳而更焉。
著于会稽,当三国吴,齐以武功显。
晋则循,唐则知章,贤誉具著。
逮公之七世祖从僖宗幸蜀,为眉州防禦推官,卒葬其地,遂为眉之青神人,移籍蔡州汝阳
曾祖讳息机,皇任尚书屯田员外郎,赠太子太师
杨氏,赠文安郡
侯氏,赠同安郡,皆夫人。
祖讳抚辰,皇任朝议大夫,赠太傅
配王氏、吴氏,皆赠秦国夫人
考讳现,皇任承议郎,赠太师
配王氏,赠楚国夫人
公讳允中字子忱,登政和五年进士第,积官至左通议大夫,爵会稽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实封二百户
历官则任颍昌府学教授辟雍录,迁正及博士国子监宗正寺丞,入秘书省校书著作郎,假太常少卿,使金国贺正旦
公自少颖悟不群,慷慨有大志。
尝遇异人授以兵书,曰:「此吾昔授滕甫者也」。
读之,非世所传,遂默以经纶自负。
时金人始通,众皆惮行,公被选,笑曰:「是可觇之也」。
道远且险,馆饩或不时,敌之伴者率粗暴鲜礼。
公嘻笑待之,而惟刺其下情,且问契丹遗民,果得其实,谓药师不可保,宣抚必不能任事。
归曰:「敌之诸帅,盗贼薮也,可不虑乎」?
所亲执政谓公:后生毋妄言。
赐服五品,迁司门员外郎,浩然请退休。
靖康改元,选户部,不复拜命,遂以某官致仕。
祸乱既作,张邦昌亦邓族婿,公独不被其污,众始服公先见。
建炎初,罹内艰,上书荐布衣王大智知兵可用,而朝廷并召公
公曰:「士大夫惟不知兵,故无以禦国之难。
某之居丧荐士,非自媒进也,可伤名教、害风俗乎」?
即缴所被省劄不受,而被寇转徙湖湘间。
剧贼马有迫潭州,守向子諲患无备,思以利害说之。
公为见有曰:「宋祚更兴,足下风貌勇略,正宜立功名者,何自弃于此?
自古盗贼有寿终者乎」?
有不觉心动,改容谢曰:「郎中将以教有耶」?
公为留数夕,有卒不犯城。
而公既飘泊,因自放于山水。
天台,爱其幽深,得地万年山间,结茅种蔬,若无意当世者,而范丞相宗尹以「抱膝」名其庵
地故无泉,公默祷于山,得泉舍下,自名曰「应心泉」。
时已落致仕久矣,绍兴八年,始得用为江西安抚制置大使参议官
九年,入为仓部郎,转吏部
请外,除福建路转运副使,平盐货,谨黜陟,号为称职。
宰相谓公不肯下己,凡主管崇道观者阅六十月,又命公为福建安抚使参议官以抑之。
公尝持节本道,而回翔入幕府,处之怡然,人用是莫涯其量。
复为崇道观
太上既更政化,始起公太常少卿,除礼部侍郎实录院修撰,接伴金国贺正人使,兼侍讲,俄拜给事中
皇后殿奏补非亲属、吴国大长公主女夫转行两官且升事任、勋臣三子授待制集英殿修撰,皆涂归无所顾避。
宰相乞其便私差遣,有旨改合入官者二人,仍与内外窠阙。
公奏曰:「寒士改官,视为再第,内则筦库,外则属官。
宰相子,则主司孰敢令之?
司马康以光之子扶侍,改服色,光犹力辞。
今陛下既新万务,宰相当忘其私,臣甚为沈该惜也。
不然,、熺覆辙,可不杜其渐哉」?
上览奏称叹,谓非公不能及。
自馀如三衙刺兵改易军分,牧马营地占夺民田,大将回授其子而转阁职,中贵人迁秩不应法,或免试补官特差之类,缴论不一。
于是执政者相与怀愧,而权贵亦仄目睨公矣。
然太上特知公深,眷之厚,凡中外奏对论事者,多付公看详以闻。
一日对论君子小人事君之异,公曰:「君子志在尊君,则不能无忤;
小人志在悦君,故第为诡随。
此不可不辨也」。
太上称美久之。
因言:「闻陛下欲辟御苑以近某人园,果乎」?
太上曰:「谁为此言」?
公曰:「臣既有闻,不得不奏也」。
太上曰:「卿言甚忠,继有所闻,宜悉以奏」。
公知之无不言类若此。
或具奏,辄焚其藁。
吏部尚书,兼修国史,进侍读
时增修六部,公论于朝,费缗钱三十万,且役殿司军,妨其阅武,不必为也。
不从。
再乞致仕,不允。
公善书,笔法遒美。
太上尝以所临王羲之四帖为赐,且批纸尾曰:「卿留心翰墨,深得八法之妙,勿以不工为笑也」。
张循王神道碑成,诏公书之。
公因讲筵三留身曰:「臣盖论张俊诸子除次对论撰不当矣,今君命宠其父,不敢辞。
若其家有所谓润笔,不敢受也」。
既张氏果致金䌽甚厚,有旨受之,公卒辞焉。
参知政事,奉显仁皇太后遗留物使金国。
汴京,敌就馆赐宴,大合乐,且用常例赐花。
时敌人已骄倨,有背盟意,用吾畔将孔彦周押宴。
公谢曰:「使人之来,致太母遗物也。
国有大丧,乐何忍闻,况戴花乎」?
语酬复数四,其大使怒,至露刃胁公。
公曰:「王人毋暴慢也,事固有体,强弱岂有常哉」?
端笏不动,自副使而下皆屏息惊惧。
其使语益不逊,谓将杀汝。
公徐曰:「尔辈杀人外得何能?
吾年馀七十矣,当守节而死」。
声色俱厉,其使为却立。
彦周从旁解曰:「两国通和久,参政勿动心也」。
揖公坐,令左右捧花侍侧,曰不须戴也。
敌之甲士,相顾窃语,二十年无此使矣。
行次邢州,迓者辄车骑疾驰甚遽,凡百馀里。
道傍居民乃言,太行有仕契丹者,欲取贺相公都统也。
至敌廷,掖门有阍者坐不起,其一肘之曰,是使者忠勇,可为之起也。
微侦之,盖李氏之子,然后知公名已传敌中。
先是奉使者畏敌人欲留北人例,诡以为贯江浙。
公待班客省,果问公乡里年甲,皆以实对,莫不叹异,遂成礼而归。
归即言敌势必大侵,宜亟为之备。
太上疑未决,而同列谓公之往应故事尔,不宜生事端,先自纷扰。
公叹曰:「吾谋不可用也」。
即引年丐致仕,章三上,且面奏,以母夫人藁葬汉阳,欲移厝天台,非亲行不可者。
太上恻然,允公请,锡金卣、金鬲二,茶药甚厚,御书二大字以宠之。
特许朝辞上殿,宰执置酒江亭,朝士赋诗,祖帐之盛,中兴以来未之有。
公既得谢,即走汉阳,迁楚国太夫人之丧葬天台平山
买宅郡城,即城外野水营别墅,号「小鉴湖」。
筑亭于抱膝之侧,号「杉亭」,为记以叙其意。
上在潜宫,雅闻公名,注想以待,仅决大计而归,盖公益老矣。
尝与士大夫论之,公之清介放旷,栖神养志,初若李长源
其隐卧高蹈而有志天下,中若谢安石
及刚正不屈,引去自全,又若孔君严
其出处始终,真盛德哉!
有文集、奏议共若干卷。
秦太师桧与公同年第进士,同在学省三馆,且齐庚甲,契亦甚厚,而公素善赵丞相鼎、李参政光,故秦用是沮公特甚,反谓公趣向有异。
而公亦竟毅然不顾,殆将终老山林。
晚遇二圣,致位通显,得非天耶?
雅有知人之鉴,所荐至辅相、侍从者十数,次亦名闻当世
每叹曰:「吾老无能为,荐贤所以报国也」。
性孝友,遇奏荫先与其弟侄而后其子孙。
赡养宗族孤幼,婚嫁之甚众。
寡交游,所取严甚,至其爱厚,或千里命驾,有昔贤之风。
和政郡夫人邓氏,京东提举盐香洵彦之女,先公之二十七年薨,至是合祔焉。
男昶,右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先公二年卒。
女嫁右朝请大夫、直秘阁朱商卿,先公十馀年卒。
孙男三人:敦仁,今为通直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敦义,承务郎
敦礼承务郎、新监淮西江东总领所太平惠民局
孙女三,进士林宪、谢宗经、韩,婿也。
曾孙四人;
光,登仕郎
诜、贶、充,皆将仕郎
公平生疏财货,未尝治产业。
二府,得给使,尝积而不用。
将薨,诸孙甚弱,招郡太守俾视其箧,并赐金面析之,下逮仆妾之信厚者,了然不乱,盖于死生如此。
铭曰:
伊昔子文,仕尝三已。
见称圣门,繇不愠喜。
公之在朝,三挂其冠。
老则故常,壮也实难。
惟公存心,岂尚富贵!
有位则行,以道进退。
公之未老,志在经纶。
及其既老,志则初伸。
奸贼丑类,抗词靡惧。
在我能全,矢死勿顾。
公在东台,正色凛然。
敕书屡涂,以尽我言。
公在二府,整刚立矩。
思会众材,以齐百度。
孙吴之略,有蕴自衷。
抱膝岩栖,不为不逢。
既逢而归,迄未悉施。
左琴右书,乐我镜湖
熙运天飞,黄发是咨。
公不俟驾,竭蹶而驰。
执事枢,行付天柄。
成谋甫决,公亦告病
我评于公,清节令名。
邺侯谢傅,及孔左丞
惟天降才,功岂易就!
八十之年,徒俾我寿。
赤城之山,上应三台
自公我开,式后来。